【全职|吴叶】衣冠禽兽 4
08
吴雪峰走了。
在叶修第三十次无意识伸手拿起水杯要递给某个人而没人接的时候，他终于有了这种感觉。
吴雪峰走了啊。
他盯着屏幕里的站定在竞技场中央的一叶之秋好一阵感慨，随后站起身准备自己去倒水喝。途径郭阳——气冲云水现有主人——身后时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郭阳是从训练营出来的，打法不同于他们这群开荒派，有头有眼瞻前顾后的打法是十足的学院派。就目前这场单人竞技来看，气冲云水本可以以攻代守，以念气罩格挡住对面神枪手的枪林弹雨想办法突进，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左右掣肘，只能灰头土脸往后退，气功师的血量如抽丝般被一点点消耗。
“用轰天炮和气波盾跟他对撞！”
关键时刻，叶修还是出声了。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后悔了，气冲云水现在已经不是吴雪峰的账号了，这种对战实在不该插嘴，哪怕他是队长，也该等战局尘埃落定后再提点几句，而不是当局就急哄哄出声干扰一个独立队员的思维。
郭阳也是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但手却早已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就做出了动作，这个组合技能很成功——气功师用了仅仅5%的血量就轰掉了神枪手近三分之一的血量，只要近身，神枪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荣耀。
逆转局势而拿下胜利的队员在看见电脑面前的“荣耀”二字后，惊喜地转身要跟队长分享喜悦，“队长……”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听见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队长说：
“打的很好，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是的，按自己的想法去打。
没必要去模仿前一个使用者的打法。
要打出属于自己的荣耀啊。
叶修想着，拍拍郭阳的肩膀，视作鼓励。
“你说这男的还会回来吗？”
晚间吃过饭，苏沐橙拉着叶修在训练室看电视剧当做放松。她嘎吱嘎吱嚼着薯片，指着屏幕上那个拎着行李箱转身离开的男人，问坐在一旁的叶修，意有所指。
被点名提问的叶修正屈膝窝在靠椅上打哈欠，面前狗血的电视剧快麻痹了他的神经，他转头看了眼煞有其事的小姑娘，把问题抛还给她：“这种事情还是你这个小姑娘比较懂吧？”
他伸了伸蜷在一起有些麻木的脚，趿上一旁的毛拖鞋站起来，伸手就要上前关掉电视界面，却在手碰上鼠标的前一秒被拦了下来。
“我还没有恋爱经验啊。”
苏沐橙回答地理所当然，说着说着又笑起来，盯着他的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叶修听见她粗着嗓子模仿起吴雪峰：“小队长可不要忘记我呀~”
“……”
苏沐橙在叶修满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的面红耳赤中嘻嘻直笑，说：“你俩之间偷偷摸摸的那点小情趣能避开未成年吗？”
“……什么时候没避着你们了……”仿佛心里那点小秘密一下子被揭开的叶修有些紧张，不自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完全没发现话题被苏沐橙牵引着。
“他那么光明正大地拉着你亲亲我我别以为我没看见啊！”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叶修实在难以在苏沐橙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中还假装若无其事，在苏沐橙一脸“你给我解释解释”的表情下，他沉默了几秒后，选择了转身回避。
“不要逃避话题啊！”苏沐橙笑眯眯地盯着叶修落荒而逃的背影喊。
叶修趿着鞋的脚步在听到她这话时顿了顿。
他说：“少看点楚云秀介绍的电视剧，会变傻姑娘的。”说完又是继续往房间去。
叶修今天难得没在睡前跟电脑打交道，而是早早地躺进被窝，脚心踩着一个热水袋，手里又搂着一个热水袋。他蹭了蹭尚且冰冷的枕头，想起苏沐橙刚才的调侃，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可避免又想起那个恶劣的男人。
『仿佛一个渣男，在对别人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后就杳无音信了。』
叶修脑海里噌得冒出这样一句话，应该就是刚才那电视剧里头的台词。搁在这儿似乎很合情合理。
叶修当时被吴雪峰按在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那里勃发的脉动敲得他的心紧跟这样的节奏一起嘭嘭跳动。
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似乎就在身边。
09
叶修其实并不知道，吴雪峰并非杳无音信，相反，他时刻关注着叶修的动态。
当初在飞机抵达洛杉矶的瞬间，他就发短信给苏沐橙询问起叶修的情况。什么小队长有没有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哭泣啊什么要让他按时睡觉不要熬夜啊等等，怎么腻歪怎么来，丝毫不顾及单身未成年少女苏沐橙的想法。
吴雪峰气人的功力似乎不分男女老少，即使是面对苏沐橙这样青春可爱的美少女时，也依旧毫不顾忌地说出恼人的话。幸亏苏沐橙在叶修身边跟得久，早看明白他这副德性，始终秉承选择性眼瞎的原则，挑自己看的顺眼的短信回，而与此同时，她跟吴雪峰之间这些狼狈为奸的行为却没跟叶修提过一个字。这也就导致了叶修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以为，吴雪峰走前对他做的事只是出于冲动和恶作剧，满足一下他这个大人的肮脏思想……
真是个耿直的误会。
这个误会一直维持到第四赛季总决赛那天，差不多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吴雪峰在叶修脑海里的形象都是电视剧里那个拎着行李箱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渣男，惹得他被吴雪峰堵在过道上时满脸的错愕和……一言难尽。
“看来小队长还是不能没有我呀。”
叶修刚从电脑室窜出来，还没来得及摸出烟吸上一口，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一道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声控灯应声而亮，叶修望去就见那个口吻戏谑的家伙正身姿玉立地靠在墙壁上，就是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也是叫他穿的像模像样，一派斯文。端的是衣冠禽兽的代表人物了，向来清楚吴雪峰本质的叶修这么想着，出口的话也是毫不留情：“你怎么……来了？”
那个可疑的停顿处本是个“又”字，叶修出口那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劲，硬生生把这个字又吞了回去。
“我来瞧瞧，输了比赛的小队长有没有悄悄躲起来哭鼻子啊！”
“呵。”叶修斜他一眼，一脸的云淡风轻，他说：“也让老韩高兴高兴。”
“嘿，还兴放水的？”吴雪峰说着瞪起眼睛，一脸“我真是看错你叶修了”的严肃和沉痛，完了还指责他，“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尊老爱幼让让我的？”
叶修挑眉，问他：“老外是不是对‘尊老爱幼’的界定跟咱不一样？”
“嗯？”
“你这意思是想做我爸爸呀还是想做我宝宝？”
“……”哦吼！
“一年不见，小队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又喊我爸爸，又叫我宝宝！”吴雪峰抿着笑走上前，自然地拉起叶修垂在一旁的手，顺势将人壁咚在墙上，“宝宝还是小队长做吧，爸爸这么辛苦就换我来当~”他说着俏皮地冲叶修眨眨眼，上挑的眼尾满带骚气。
过近的距离让两人气息都交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勾起了两人对之前海边那场荒唐的回忆。
叶修渐渐放缓了呼吸，甚至屏起气来，他在下意识回避那个话题，所幸吴雪峰也没逼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把话题往别处带。
“走走走，爸爸带宝宝去个地方。”
“……”
对爸爸和宝宝身份适应良好的吴雪峰站直身体，一把拉起叶修往外走，反倒是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叶修被他恶心了个正着，青着一张脸被吴雪峰拽着往前。
于是两人又理所当然地丢下世间所有纷纷扰扰，一头扎进了隔壁市的高山峻岭。
“老吴你……是不是在国外把脑子弄坏了？”不然大晚上的干什么不好，非得来爬山？
叶修望着面前耸入夜空的高山说不出话，那蜿蜒曲折没有边际的台阶引起了他作为宅男的生理性不适。
吴雪峰正往叶修裸露的皮肤上抹驱虫水，闻言抬头笑眯眯冲叶修亮出一口大白牙，说：
“晚上人少啊。”
“……”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乍听上去还特别有道理。叶修仰头闭闭眼，努力克制内心狂躁到想打人的冲动，向吴雪峰提出建设性意见：“咱们可以先去泡温泉。”
“不急啊，爬完山正好去温泉。”
吴雪峰从后备箱拿出一根登山拐递给叶修，又拿出一个旅行包背在自己身上，看架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阖上后备箱转身就见叶修一脸的生无可恋，在那双期待他改变想法的目光中淡定地说道：“乖呀，早上泡温泉的人也少。”
对一个宅男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
是在剥夺了他的游戏乐趣之后还逼着他去爬山。
“这是酷刑！”
叶修愤愤不平地发出抗议。早在第一个两百层的地方他就用上了登山拐，两条腿颤颤巍巍地在登山拐支持下才没软倒，一抬头看见层层叠叠的又一大片石阶，叶修只觉头昏眼花，吴雪峰太不是东西了。
被叶修骂不是东西的吴雪峰则仿佛逛街一样，慢悠悠地走在叶修身后头，时不时停下来拿起相机拍拍景色，顺便偷拍一下叶修。
“来，笑一个！”吴雪峰无视叶修的抗议，笑嘻嘻地逗着叶修回头，方便他抓拍。
叶修“切”他一声，没再上当，自顾自猛往上爬，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一个长久缺乏运动的宅男身上体现的太淋漓尽致了。就在他刚皮兮兮一下子跨越两步台阶准备迈下一步的时候，小腿肌肉一抖就痉挛了下，还没稳住的身体晃荡着就要往后倒。
“老吴！”
叶修看着眼前的场景由满目的台阶变成漫天夜幕，心里暗叫糟糕，他下意识去叫吴雪峰。
被喊到的吴雪峰其实时刻都在关注着叶修这头，在叶修逞能要两步作一步跨的时候他就一个抢步站定在叶修身后，此时叶修倒下来倒是恰恰好倒进他怀里。
“就这么想偷懒？”
吴雪峰的脸从叶修头顶伸出来，因为姿势的关系，叶修仰倒在他怀里，跟他四目对视，看着看着，叶修就被吴雪峰猝不及防地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来吧，我背你，你背包。”
吴雪峰将人拉直站稳，脱下身后的背包放到叶修背上，随后背过身站在下一台阶等叶修靠过来。
“老吴，我还能走的……”
才走了两百多步台阶就说不行怎么看都面上无光，叶修看着吴雪峰宽厚的背有些抗拒又有些忍不住地想。
吴雪峰背对着叶修的脸上满是看穿他想法的笑容，他连微微弯腰的弧度都没变，只说：“大概还有一千多个台阶呢，你自己来？”
话音刚落，吴雪峰就清晰地感受到背后贴上来一具清瘦的身体，带着夏夜里独有的热度和黏糊，连同他左心前方那颗嘭嘭跳动的心一起砸在他的背肌上。
“走走走。”叶修催促着，那双好看的手像驾马似的在他背上拍起来。
吴雪峰忍不住又想开他玩笑。
“你看我们像不像——”
“猪八戒背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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